侏儒之歌：生存虽然很艰难，但侏儒寿命却极长

 

　　按降序排列，南方的僬侥国（也写作周饶）个头最高，能长到三尺。他们喜欢戴高冠，穿很正式的衣服，像老鼠一样打洞，过着穴居生活。我很困惑，他们穿着那种衣服怎么打洞？僬侥人在地下就餐，储藏食物，娱乐，繁衍和排泄。每个洞都有不同的使用目的，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每个洞之间都有通道，在秋收季节，运输粮食的小车往来不停。这应该就是地铁的雏形。

 

　　侏儒很聪明，擅长制作。僬侥国给尧帝进贡过“没羽箭”。水浒好汉张清的没羽箭，取其譬喻，小石头而已。僬侥人的“没羽箭”是真的箭，飞行平稳，命中率高，但先天所限，并不能射太远。尧也没用过，僬侥人也不怎么用。《括地志》载，僬侥人以耕种为生。鹤非常喜欢吃他们，好在他们的邻国恰是大秦国，僬侥人聘请大秦人（张华说大秦人身高十丈），帮忙驱逐鹤鸟。舍猎鸟利器不用而延他人，说明没羽箭乃是花活儿。

 

　　僬侥人比正常人矮不了多少，他们几经迁徙，如今遍布世界各地。其中一个分支最后定居在西域，与各种身材高大的西域人通婚，现在已看不出一点小人的影子了。他们喜欢挖洞的基因却偶尔显露，刘亮程就曾在他的小说《凿空》里描写过。

　　生存虽然很艰难，但侏儒寿命却极长。《拾遗记》作者、晋代术士王嘉记载过一个叫陀移的国家，那里的人顶多三尺高，能活万年。当代著名神话专家袁珂认为，陀移就是僬侥。《山海经》里的靖人、菌人，和僬侥人是一回事儿。陀移国在员乔山中。据郭璞的考察，员乔山上有不死树，下有赤泉，侏儒们当然得近水楼台之便。

 

　　东方朔说西海之外有鹄国，男女皆长七寸，为人好礼，能活三百年。他们行动如飞，日行千里，百物不敢犯。这么说来鹄国人的生活很不错，但喜欢开玩笑的东方朔却给了他们一个发生概率很大，别人看来比较喜感的结局：鹄国人唯一的天敌是鹄鸟，鹄要是吃了他们，也能活三百年，并且翅膀一振亦有千里之远。好玩的是，这些侏儒被鹄吃了并不死，就在鹄肚子里待着。不过这种生活想想就很悲催。鹄，至少在汉代还能得见，就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里的鹄。后来它们不见了，人们只好把这个名字安到天鹅的头上。

 

　　《太平广记》引用一本失传了的古籍《穷神秘苑》说，有个鹤民国，它与东方朔的鹄国相似。鹤民国在海外西北方向，其人身高不过三寸，亦健步如飞。他们春夏食草籽，天热就裸体，秋冬食草根，天冷就穿上草叶做成的衣服，鹤民是个好爱和平、吃素的民族。列子没说他们能活多久，只说他们懂得服气之道。顺依天时，又吃素又服气，寿命肯定不短。鹤民比僬侥人还会凿洞掘土，他们建立的城池精美绝伦，相隔五十步或一百步就有一座城，鹤民的城成千上万，竟比他们的人口数还多。鹤民国的房价令国人艳羡。

 

　　鹤民的生存能力比僬侥人强。鹤民最怕的也是鸟，即鹤。名字也是这么来的。鹤民刻了很多与他们一样的小木人，鹤吃了会消化不良，久而久之便不再吃人了。

 

　　东方朔仿照《山海经》写就《神异经》，略于山川道里而详于异物（鲁迅语），有人说是托其名的伪书，我们不讨论这个问题（古伪书问题太多了，永远也搞不清），只看内容。

 

　　东方朔记载了一种味道辛辣的侏儒——难道东方朔尝过？吴任臣说一种叫女树的树木，太阳一出来就能结出婴儿，婴儿们日出而行，日没而死，翌日重新生长出来。《述异己》里有种类似的小儿，长约六七寸，头挨着枝叶，脚朝上生长在树上，如同果实。他们见人就笑，手舞足蹈。若摘下来，立死。他们或许就是《西游记》里的人参果。现在能看到、吃到的人参果长得白白胖胖，还真有几分像小婴儿。

 

　　列御寇把僬侥人叫诤人。他说诤人只有一寸半高，比日本的一寸法师高不了多少。至于庄子所说的生活在蜗牛触角上的小人国，可能是最小的侏儒。庄子寓言大家都熟悉，就不赘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