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徐云
质疑二:到底为何入狱?
文怀沙的“文革”经历,特别是多年的牢狱之灾,他的自述及不同版本故事神奇:其入狱原因:曾在1966年被打成“现行反革命”和“老右派”,因在公开场合说了鄙视娘娘的话,于是被抓到秦城监狱,之后又被流配到西北。又有说曾被扣上反神州大帝思想入狱。这些都不符合事实:文怀沙从来没有被打成右派,相反在批右派时表现十分积极和激进。音乐家吴祖光曾多次对人说过在反右中他最不能原谅的人之一就是文怀沙。在批吴祖光等右派的大会上文怀沙慷慨激昂指着吴祖光的鼻子说:“你就是现代的西门庆,专门玩戏子!”这是文怀沙拿吴祖光和新凤霞的结婚说事。当时把吴祖光他们气炸了。文怀沙1966年被打成现行反革命和反对神州大帝思想罪入狱也不成立。知情者都清楚,文怀沙在“文革”前的1963年就已经被判处劳教,其罪名也不是政治问题。逮捕文怀沙的宣判大会这年年底在京都东单青艺剧场举行,文怀沙他们单位很多人都参加了大会,罪名是“诈骗”、“流氓罪”。史料记录。50年代起文怀沙冒充文化部顾问,称与丞相周公、陈帅很熟,与神州大帝谈过话,以此猥亵、奸污妇女十余人,属于“坏分子”。先判处劳教一年,后正式拘捕,长期在天津劳改农场劳教,1980年解除劳教。从来没有被关押秦城监狱,没有劳教是冤假错案而得到平反。但他的年表却写为1978年在胡邦总书记亲自过问下被释放。
文怀沙“文革”中经历最生动的写藏头诗反对娘娘的勇敢之举,这一故事版本甚多,神乎其神:文怀沙在西北监狱,京都来了一位特殊人物传达上谕,要他写份认罪和效忠文书,表示悔改和感恩,将帮他结束监禁和劳改生涯,自已可以获得自由,连插队的孩子也能回到京师,并能安排个好工作。并且娘娘在上海的写作班子“梁效”缺人手,想要他去。这样不但可以脱出困境,而且摇身一变鲤鱼化龙。这位身陷图圄铮铮铁骨之人,身患重病,望着白发蓬乱、面容消瘦的老母万分痛苦说:“不能写。我不能违心啊!”一心想搭救自已脱离苦海的朋友回京,文怀沙终于忍不住,赠七绝诗一首:
沙翁敬谢李龟年,无尾乞摇女主前。
九死甘心了江壑,不随鸡犬上青天。
沙翁敬谢御前朋友,替我这只断了尾巴的狗答谢主子不能摇尾乞怜,我要学屈原九死而不悔,做像伍子胥那样死后尸体弃海,化作钱塘潮“留得豪情在”,“不随鸡犬上青天”。这是一首藏头诗,用藏锋手法从倒数第二个字贯读即为“龟主江青”。痛骂娘娘,犯下弥天大罪。不久御旨下:加判现行反革命分子文怀沙死刑,缓期执行,戴手烤、拖重脚僚,打入死囚牢。此藏头诗至今悬文家书房,岂不知文氏自造,古史辨学派妙作,此种事常见士林见闻录也。
质疑三:是“国学大师”、“楚辞秦斗”吗?
文怀沙自诩被人封为“国学大师”、“楚辞秦斗”、“神州屈原学开创者”,主要依据是他整理出版过《屈原集》、《九歌今译》等。当时人民文学出版社社长兼总编辑冯雪峰安排编辑部同仁各选一种古典名著整理出版,其实是校注。名著包括《三国》、《水浒》、《西游》、《红楼》、大诗人诗集。文怀沙负责校注的是《屈原集》,注释完全是简单通俗式的,是普及,没什么学术性。文注《屈原集》问世,随即受到专家批评:语文不连贯,一句译一句,前后无照应,“兮”字上下脱节,有的地方译得没有深刻了解原文,文法欠通……文怀沙学术水平不高,一出手就砸了锅,随即调离人民文学出版社。仅仅翻译几篇屈赋怎能并称“国学大师”、“楚辞泰斗”?
“谈泊明志,宁静致远”。文怀沙看到了质疑文章一直缄口不语,不置可否。后主动回应,说:“我宣布我的岁数,有人在研究说我不可能100岁,说我是个骗子,什么都是假的。无缝不下蛆,我不倚小卖小,也不倚老卖老。我生于19某某年,1910也好,1921也好,现在是20某某年,我不准备到21某某年。现在活着,将来会死掉!管他多大!他说我真实岁数88,能说成48那才好呢!事情有具体情况,曲折复杂,跟后来人说不清楚。至于我在文化革命中的表现,那是一个混乱的年代本来就说不清楚。说我不是“国学大师”倒是对了。我当然不是,还用他们问?感谢给我摘掉“国学大师”的帽子,说我只有中学教员的水平我也不生气,我最欣赏的是小学教员叶圣陶。国学是什么?我不是哲人,我是没辙的人!当个君子好难,最难的是被人歪曲。到处说你坏话,造成一个社会陪论甚至是新闻。这个人造的谣言污蔑对你进行毁灭,想成名嘛,我不怪他,人老了应该安分。人家叫我大师,我没拒绝,我是什么大师?狗屁!我是老师,老比大还要大!争什么名夺什么利?假定我在前门摆个摊,骂我的人不存在。之所以骂我是他要成名,借我找台阶。有狗咬我,我趴在地下咬狗?斗也要斗有分量。孙子骂我,我去骂他,太没出息。小辈在说我,那我不计较,这是无所谓的事。”
妙!妙语生华,令人拍手叫绝,老先生回答机智恢谐,游刃有余,不失学者风度,“记爱不记仇,记恩不记恨”,一个百岁老人,总结坎坷人生,讲出人生真谛。从晚清时代走过来的世纪老人,历经沧桑,“文革”中又身陷囹圄,吃尽苦头,无怨无悔,行将入墓,为神州文化复兴献绵薄之力,为弘扬国学精粹鼓与呼,文怀沙可载入神州文坛新史册。